杭州闹市有个秘境,游的是传说,也是生活
过去,有河的地方就有桥,有桥的地方就有集市,有集市的地方就有生活。
这样的生活,在杭州东河河畔,流淌了千年。
站在太平桥上远眺:头顶一弯新月,两岸高楼耸峙,倒映于水面的灯光星星点点,形成一道迷蒙的“峡谷”,桥下画舫悄无声息漾来,徐徐隐入深处……东河,这条充满人间烟火味的,与民生息息相关的杭城内河,有不少轶闻趣事还尘封着,无论自然还是人文景观,都可与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媲美。
宋淳熙年间,一艘官船晃悠悠地从苏州摇向杭州,船上载有唐氏兄妹,两人都身高“一丈二尺”,比今天的姚明还要长出一截,“倚市檐憩坐,如堵墙。不可出,出则倾市观之”。已在德寿宫里享清福的高宗,闻说有和菩萨庙里丈二金刚那么高的巨人,很好奇,“必欲见之,遣诣北宫,惧其聚民,乃卧而泛之河,至望仙桥专舟焉”。
这是明代《西湖游览志余》记载的故事,可惜没说是沿哪条河过来的。宋时城外有菜市河,城内自东往西有盐桥河、小河、西河。这四条河里,走西河分明是套远路,小河不通舟楫,剩下就两种可能:一是经天宗水门(今武林门附近),沿盐桥河直达北宫,不过这样的话,最后那句“至望仙桥……”就属多余;要么走“北通潞水之帆,南舣荆川之楫”的菜市河,沿此河过来路是最近,但须在新门上岸,门内即望仙桥街,走不了几步,在望仙桥下坐船抵达大内。
元末,菜市河揽入城内,自那时起菜市河与盐桥河相邻。为了便于识别,杭人称居中的盐桥河为中河,“以小河在其西,遂呼此为东也”。
“东河自断河头至艮山水门,凡八里、十二桥,一水通波,长虹跨影,其间艑郎之橹,浣女之砧互相应和,过之者如闻水调歌头矣”——明清年间的东运河满溢天然野趣。
从明清舆图上看,清泰门与庆春门的中间有条横河,该河西端接南北向的东河,东河“其南行者,本与昔日之茅山河合,茅山河既湮,此河亦断,今之所谓断河头也”。断河头在今清河坊东面,当年因筑德寿宫,填埋了南通龙山浙江闸、北抵梅登高桥的茅山河(位于中河、东城墙之间,宋时菜市河在此接茅山河),茅山河一填塞,菜市河跟着断了南水源,断河头后来就阴差阳错地,被认作是东河的南端。
东河两岸杨柳依依,故又称“柳河”,当年“灯火隔帘人隐约,小楼临水坐吹箫”,沿途有数不清的河埠头。
船只停靠有个约定俗成,从塘栖载运枇杷、甘蔗、蜜橘、菱、瓜等来的,多泊断河头,新开门外米市在米市桥(今斗富二桥)两侧,“米市桥”顾名思义,以装卸粮食出名。春熙桥一名装驾桥,“相传宋高宗自越州渡江归临安,泊舟装驾于此”,故名装驾桥(今章家桥)。
万安桥位于东河中段,“西岸洼然广阔,湖州小圈篷船(包括越州乌篷船等)皆停泊于此”;该桥附近“横河叶家船埠,专应上塘河差役,织造府解上用龙衣船,必泊于万安水次”;万安桥西侧的宿舟河下是南宋船廨所在;桥西北的狗毛滩、羊毛滩“多泊下河垃圾,肥粪等船”——列位看官别一见“粪”字就捏鼻子,东河上当年也许数粪船最牛,南宋豪放派词人辛弃疾写过:“曾见粪船,亦插德寿宫旗字”——那时浙中税赋横征暴敛,金汁行老板气不过,干脆行贿宫中管事,在船头插上德寿宫旗,一路威风凛凛的,看谁敢打太上皇的主意!
菜市桥与万安桥相邻的两码头是东河航班主要站点。据《杭州交通寻踪》记载,内河航线中,菜市桥多达13条,万安桥则有11条。从《1931年杭州市内河航班班期表》上看,菜市桥码头发往各地的班次达22个,分别为笕桥、彭家埠、临平、海宁、塘栖、崇德、南浔、嘉兴、苏州等地等。有诗云:“香市喧阗松木场,年年三月集村航。分头翦路东河去”——过去人们来杭烧香,习惯坐定时航班,在菜市桥落船,再沿中河、西湖、松木场、茅家埠码头去灵隐,要省力许多,何况沿途都是好风景。
菜市桥过后是太平桥,两桥中间河埠以装卸缸甏等陶瓷器皿为主,故桥边有缸甏巷。太平桥西旧有运盐批验所,“盐商船从艮山门入,泊于太平桥”。再依次过来是端平桥,该桥清初重建,称广安新桥,新桥桥头曾是文人墨客赏月之处,有诗云:“同上新桥看明月,玉波浮动夜珠来。”
新桥畔有广济粮仓、永济仓,还有筑于钱氏园基的盐义仓,早年以装卸盐、粮为主;新桥北的宝善桥下,“地名庄船步(即埠),为苏州庄船停泊之所,又下为扬州、盛泽船停泊之所,船步有石梁亭”,清《重建观成堂记》说杭绸“初则行销南洋……愈推愈广,远至欧美”,由于行程远,所以有“庄船埠头挂布帆”一说。清末宝善桥专泊杭城信局船,而江苏高邮贩鸭船也“多聚东河之滨”。
白云苍狗,世事变幻,这菜市桥一路而来的风景,一直与民生息息相关。